「我以前拍照就只會露齒笑，甚至也不會微笑，拍一拍都忍不住很想比 Ya！」吳姍儒笑著告訴我。或許她在這天訪問到來前，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以這個模樣登場。
凝視著螢幕上的她，我總覺得在「甜姐兒」的外表下還有更多面相等待著大家去挖掘，倒也不是說甜心形象是刻意包裝，而是作為觀眾的我們，容易為不同角色塑造先入為主的印象、貼上既定標籤，就好比現在說到吳姍儒，多數人腦海中浮現的仍是「綜藝天王吳宗憲的女兒」。
2016 年和父親以《小明星大跟班》拿下「綜藝節目主持人獎」成為史上最年輕金鐘綜藝主持人；2019 年憑藉《一呼百應》與佼哥榮獲「益智及實境節目主持人獎」；2020 年出版《我的存在本來就值得青睞》晉升為暢銷作家⋯⋯把吳姍儒的人生履歷逐一列出，你會發現年僅 30 歲的她早已達成許多里程碑，她下了一個結論，說這是人生歷練濃縮版。
「我一直思考我有少年得志嗎？我不這麼認為，就是做到了、過關了。金鐘獎是一個里程碑，但沒有人會拿著那個獎盃一直往前跑啊，它是一個 mark，我只能繼續往前跑，除非放棄嘛。」
「我的人生進度會超前，原因是我讀書的時候很拼命，多賺了至少兩年的時間。在美國畢業後，21 歲去當了一年的老師，然後又 overlap 演藝圈工作一年，今年我剛好要 31 歲了，這 10 年沒有停下來過，根本就是一直在工作。」吳姍儒坦承，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因為自己犧牲了很多事才有現在的成績，「我最大的後悔就是我沒有玩樂。」
這些東西是我這 10 年累積而來的，絕對不是突然出現，更不會是因為我是誰的小孩。
她曾在 Instagram 貼文中分享自己是「觀察系」，彷彿一切人事物都逃不過她的法眼，既看得透徹又能夠迅速地以清晰的邏輯組織起來，問她從何時擁有這項技能？吳姍儒毫不猶豫的說：「我從小就是習慣觀察的小孩，就連 4、5 歲比較有情緒的畫面到現在都還記得。長大後，有人會跟我說『謝謝你剛剛來問我還好嗎？』我心想我沒有刻意啊，難道其他人不會發現嗎？」
無論對象是誰，她容易不小心跟陌生人推心置腹、掏心掏肺，再加上觀察力十分入微，以致於周遭發生再細小的事情她都有所感應，突如其來的關心也弄哭過不少人，像是洗頭的妹妹、工作合作的化妝師。不過這也造成她善於分析，與人聊天時腦袋停不下來、一直在運作，甚至開始推敲每句話背後的含義。這讓我聯想到她在自己的 Podcast《今天星期姍》曾探討人際關係的主題，以及在書中分享「劃清界線的藝術」。
「我是一個非常不懂劃界線的人，因為不會才尋求；24 歲左右我開始慢慢地練習，直到現在 7 年了都還在練習。」她進一步舉例自己沒辦法參加很 social 的 party 場合，不擅長聊表面的話題，就算很認真的跟別人聊天，當對方沒有表現出真誠的感覺時，她便會感到困惑。
「還有一種人是說『我們再約』，其實沒有下一次，他們是很舒服的沒有下一次，但對以前的我來說，聽到『我們再約』會拿出手機看行事曆、追問什麼時候，大家就會嚇爆，原來他們是隨便說說欸。」說是較真也好，謹慎也罷，吳姍儒有感而發的說：「我非常非常敏感，連 Instagram 滑一滑，要不要按這個人讚都要想很久，畢竟當我用這個帳號去按了讚，那就代表了我是什麼樣的人。」
「跟我相處久一點的人就會用『認真』來形容我。」
我想起前陣子討論度頗高的日劇《喜劇開場》，由有村架純飾演的女主角「中濱里穗子」面臨工作與人際關係的失敗經驗，她開始歸咎於是不是自己向來太努力，太認真看待所有事情，會不會看得淡一點、決定「再也不要努力」就可以活得輕鬆一點？儘管初期要去調適自己的心態困難重重，吳姍儒還是找到了解決之道，那就是用幽默感、開心玩樂的方式去面對這一切。
「表現得理智，是因為我有很多感受跟情緒，但我在家裡或跟朋友家人相處時，我就是那個 drama queen（笑）。」她形容自己是多樣化、反應快、學習能力強的 bittersweet girl。
「我不會過度壓抑情緒，只要它有空間了，就會去好好地發洩、面對當下的情緒，跟自我對話或找朋友聊天都好。其實寫東西對我來說就是游泳換氣的過程，有時要游比較遠才有辦法呼吸一下，也有很多時候可以水母漂，讓自己放鬆、把腦袋裡的想法寫下來。」
話又說回來，究竟該如何實行「關係劃界線的藝術」？她娓娓道來：「假如你是劃清界線的初學者，首先要認清你本來就不擅長，It's ok，再來是所有細小的關係中，都要去練習詢問自己：我現在這樣做是為了要交換嗎？還是我是甘心樂意做這件事？如果是，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應該奢求回報，回報只是加分罷了。」其實說到底，就是學會愛自己、不讓自己受到一絲委屈。
愛的定義是「不管在什麼關係當中，當能夠成為彼此的滿足」。我覺得相處的時候，這是雙向且必須同時擁有的。
儘管現在已經卸下老師的身分，內心仍有種使命，她希望發揮自己的影響力讓下一代孩子知道自己存有價值。「我覺得大家都會忘記自己有給愛跟被愛的能力，尤其現在的孩子們很需要愛，他們會覺得自己給不起，但其實只要『給了』你就是擁有的狀態，一個人長大過程中不可能完全沒有愛嘛。這也是促成我寫書和開 Podcast 的原因，我不是為了賺錢做這些事情。」
「我是進到這圈子自信心才瓦解的。」舉手投足自信爆棚的吳姍儒，實際上也經歷過剛入行的陣痛期，甚至被製作人直言「整個人看起來很胖」，要求她把頭髮整理一下，好言相勸的說：「走這一行的話要減肥囉！」
第一次試鏡，她展現了十足的背誦資訊技能，製作單位無心的一句：「不用擔心，我們會找一個漂亮的陪你。」認知到自己並非靠外表取勝，既然如此，播報時不要出錯就好了。「那時每天都覺得自己很糟糕，想說我只有 44 公斤，要瘦到哪裡？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叫做合格，從小我就被人家說鵝蛋臉，進這圈子發現誰跟你鵝蛋臉，全世界都鵝蛋臉，而且大家的臉只有硬幣那麼大。」
身處競爭激烈的演藝圈，難免遇到各種比較，「其實不是要比別人好，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，一瘦還有一瘦瘦，一高還有一高高，我到底是什麼東西？」不但自己產生懷疑，而且憲哥也宛如嚴師般提醒著她：「我爸說，不要忘了你就是一隻誤入歧途的醜小鴨，我想說你才醜小鴨咧！他還反問我，要漂亮全世界都比我漂亮，我要追求的是什麼？」不小心被打垮的自信，讓她悟出一個道理：不要做錯事，把工作做好。
如何找到自信？她回溯至過去的成長經驗：「我確實從小是一個蠻有自信的小孩，媽媽管我非常嚴格，同時也給我很多鼓勵，當我做任何事情不確定的時候會去詢問她意見，她會跟我分析利弊，再問我『你覺得呢？』」
「試著練習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，當選擇一直建立在都是你自己所選的時候便會產生自信。」吳姍儒提及 14 歲出國求學那段過往，媽媽在機場落下狠話，表明這是她的決定必須自己扛起責任，沒讀完不准回來。這句話猶如催化劑，成為她拼命讀書的動力。
「你必須非常努力，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」，雖然是陳腔濫調，但言談間我想起了這句話。吳姍儒是典型的拼命三郎，做任何事都全力以赴且專注當下，對自我要求嚴格，不是因為想要證明給誰看自身的能耐，單純是避免恐懼吞噬自己。
「我很怕不確定或不知道的東西，所以為了避掉那些恐慌跟緊張，我會先做功課、主動去了解很多事情。例如我錄 Podcast，光是『依戀關係』、『婚內失戀』就不知道讀了幾本書，接下來可能還會聊到『高敏感』，一系列套書大概也有 8 本，總之我需要攝取大量的資訊。這就像打電動撿裝備，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，沒有事情是越來越簡單的，只會越來越難，那就先撿著做足準備再說吧！」
然而在許多人眼中，吳姍儒可能是女強人代表，擁有斜槓身分，凡事都處理得完美，在我話還沒說完，她立即否認，「我不認為我是女漢子，我是一個學很多東西的小女生（笑）。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可以自己 handle，但老實說因為我膽子很小，所以也蠻需要被照顧的。」
父親是綜藝天王，進這圈子後不免俗的一舉一動會被放大，有不少網友說吳姍儒是「口條很好的星二代」，針對這個身分她不太往心裡去。「大多數人會覺得『星二代』的挫折是沒辦法撕掉標籤，可是我真的超不在乎。我從出生、著床的那一刻就已經確定我爸是誰了，無法做任何事情去改變這事實。」
與其說她看得雲淡風輕，倒不如說吳姍儒深知凡事一步一腳印，星二代光環不會影響自己的決定和表現。「既不是助力也不是阻力，確實會讓大家先看到我，但說真的接下來每一天是要想辦法讓大家不要生氣。我常開玩笑說星二代當自強，我爸是明星，剛好我又跟他做同樣的工作，所以會被賦予相對的期待。現在大家對星二代的期待就是不要闖禍就好（笑），你不覺得嗎？謝謝大家標準變得很低。」
現階段光是把份內事情做好已無法感到滿足，她的理解是經過這一段路程，當知道遊戲該怎麼玩的時候，反而要去問自己的續航力在哪裡？有沒有樂在其中、盡情地享受？要在重複的工作中還是可以玩得很開心，就必須去找尋樂趣。
我本來就沒有要超越他，應該說我不可能超越他，他也沒有需要我這樣做，偶爾他會覺得我表現不錯，那是因為他是爸爸，不是因為他是憲哥。
對她來說，出道 7 年，感到最迷惘的一次莫過於生病的時候。「我 24 歲出道，26 歲就生病，我很氣自己，出現自我懷疑，覺得我到底在幹嘛，是不是不會照顧自己？玩得太開心了？怎麼連緊張都不知道怎麼排解啊？那樣才叫迷失吧！」
她冷靜的責備自己，就算當時壓力排山倒海而來，卻也不見她埋怨什麼，只是承認自己的缺點是目標導向，所以會極盡所能的急著把事情做好。「我在這一行真的已經幸運到不行，所以我覺得我沒什麼資格講挫折不挫折，唯一要 complain 的是我，在這麼好的年紀沒有把自己照顧好。」堅強的外表下，是一個疏於善待自己的小女生，不禁令人好奇，到底她的心理素質有多麽的強健，能夠走到這一步。
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沒有完成的一天，它必須是波動的一條線才叫平衡，直線只是叫做放棄其中一件事吧？
「我喜歡藝術，寫作也是藝術的一種；作家是我真正的夢想，心境上跟主持、開店是完全不同的。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開店，對我來說它比較像是一個 project，既然來了那就把它做好。雖然作家真的賺不了什麼錢，但如果我可以靠寫作維生的話那該有多好。」她比喻站在台上工作是提著頭做事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得罪人，或者因為任何原因被換掉，不僅充滿不確定性，自己也無法掌控。
聊到最想嘗試挑戰的領域，吳姍儒更加侃侃而談，「我想要成為一位藝術家，你看，又是一個感覺寫出去沒什麼爆點的答案（笑）。例如編織、捏陶，燒一些陶盤之類的，或是玻璃、壓克力工藝、雷射雕刻、雕塑⋯⋯」她不斷地舉例，彷彿隱藏開關被開啟，甚至興致勃勃的分享在 Gen.T 頒獎典禮上認識了春池玻璃的吳庭安，私下還去新竹看展覽，看見玻璃的誕生過程使她更想做設計。
「make art、do art 會讓我非常開心，可是現在我沒有時間、沒有場地，也蠻不切實際的，所以我一直在觀望，還沒有真正踏入那領域。」我問未來是否真的有機會做？她斬釘截鐵的說，等她 40 歲退休就來執行。
「像淡如姐說的『退而不休，不要當老不休』。我以前就是拼命三郎型，後來發現不對啊，如果我拼命卻沒有人生目標，其實蠻空虛的耶，假如我目標假定設定在 40 歲要退休，那我就算到時候做不到這些事，這一路下來我一定也獲得更多，比沒有目標的一直往前跑差太多了。」
趁年輕的時候拼命，不要老了拚老命嘛！
如果你是吳姍儒的忠實讀者和聽眾，肯定會注意到她會在每篇貼文、Podcast《今天星期姍》寫下「今天要聽」，不知不覺這個小習慣也已經維持了五、六年。最後，我們也請她針對 20、30、40 歲三階段年齡層女性推薦歌曲：
「20 歲的女生，反正什麼都聽不進去，給她一首郭采潔的〈煙火〉。這首歌很悲傷，在我唸書時期陪伴著我，我覺得 20 歲就是代表了美麗與哀愁，對任何事都很有感覺，會為賦新辭強說愁，但明明是最美好的時候，就好好地享受那場煙火吧！畢竟以後不會有煙火了，也不會代謝那麼快了（笑）！」
「30 歲要聽 Coldplay〈Fix You〉，因為你在 20 歲的年紀講不聽，通常這時會傷痕累累。」
「40 歲要聽徐佳瑩的〈灰色〉。這首歌有段歌詞是『baby i have loved you from the start／現在過去未來都一樣／對你除了愛沒有其他／都一樣』，對我來說 40 歲的內在必須明白原來從頭到尾陪著你的是自己，要去思考有沒有善待自己、把光亮最大化。如果還沒悟透也是蠻辛苦的，到 50 歲就替她點播一首〈墓仔埔也敢去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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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uly 19, 2021 at 04:32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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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是真正的夢想！專訪斜槓女王Sandy 吳姍儒：「寫東西對我來說，是游泳換氣的過程。」 - Taiwan Tatl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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