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吳崑玉
夢中，我那個取名為LIC(Low Intensity Conflict，低強度衝突)的論文兒子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遞給我一張抽血檢驗門診單。
「這是啥？」我迷迷糊糊的亂問。「老爸，明天我們一起去做親子鑑定。」
這可把我嚇得從床上跳起來了：「你瘋啦?!你娘卡好咧想做什麼親子鑑定？喔！不對，你沒娘，你是我沒日沒夜、嘔心瀝血、十月懷胎、無性生殖出來的，你現在是在懷疑什麼東東？」
▲高雄市長補選候選人李眉蓁的碩士論文被爆抄襲123頁（圖／翻攝自吳佩蓉臉書）
論文兒子哇的一聲哭出來：「誰叫你們政治圈最近那麼多人都出事?!當初都風風光光把我們當家族榮耀，貼在學歷欄上，有的名片名字後面還要括弧(博士)，後來卻被發現多是假的、買的、剪貼的、影印的。我們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『剪來的』？同學老師一聽我老爸是政治圈的，一堆酸話就飛出來霸凌我。受不了了，只好請你一起去做親子鑑定，證明你是我的親生父親！」
唉！我懂兒子的痛苦了！博士論文「剪來的」也就算了，現在連碩士論文都用「領養的」，這叫我兒如何在社會上生存啊？但親子鑑定還真是個蠢主意。
「兒啊！你坐下來，先喝口水，老爸慢慢跟你說。」
「第一個，你老爸沒有要出來選舉，所以你不用擔心人家質疑你的出身。這社會很亂，很多假貨，但總是棒打出頭鳥。你看最近那個，議員當了十年也沒人去翻她論文，一選高雄市長就被人起底了。還有那個總統，明明真的有去英國唸書，論文沒上架也被鬧了一年。不出來選就沒人質疑，老爸不夠大尾還沒人想理你，是吧?!」
▲李眉蓁事後開記者會宣布自動放棄碩士學位
「第二個，你是不是真的？不是用親子鑑定來決定的，而是由你的內容與價值來決定的。就算你真的是老爸生的，但生出個廢柴，父子倆一樣被人笑到爆。社會科學講的是『描述、解釋、預測』，如果你的內涵足夠，描述能貼近社會現實，能夠解釋現象與事件發生的原因，甚至對未來能夠準確預測或預報某種趨勢，能夠讓看到你的人學到東西，你就有了『價值』，這就是你的『貢獻』。懂嗎？」兒子的眼睛慢慢有了光亮。
「第三個，千辛萬苦的把你生出來，收穫最多的其實是老爸我。為了生你，我得學會找資料，我那把爛英文就是那時候練到可以讀論文的。然後我還得組織資料，整出一個理路，把理論跟現實結合起來，整出一套說法足以服人，這就在練自己的文筆。在生你那個年代，LIC可是個新東西，但接下來幾十年，老美在全世界玩的全是這一套，應用可廣了。我在生你的過程中，練出自己的思維能力、組織能力、研究能力、寫作能力，接下來全靠這些能力過活，這才是真正的『貢獻』與『價值』。」
講多了先喝口水。「那些剪貼或領養的老爸老媽，他們要的只是往臉上貼金，別人有我也要有，其實肚子裡是極度空虛的。他們腦袋裡只有現實利益的考量，只有布拎布拎的虛榮和面子，自身本職學能與心理素質，不會比只知買名牌的二百五高明到那裡去?!一旦坐上大位，就會是場災難。台灣人不笨，所以對論文真假這事反應很大，選舉對手當然會拿來作文章，也不是完全沒道理。只是匪砲濫射，傷及無辜，苦了你們這些真材實料，苦幹實幹的小朋友們。」
「那現在我該怎麼辦？」兒子終於發話了。
「你就乖乖在書架那兒給我躺著，別胡思亂想。就像毛遂的故事，如果你真是把好錐子，放在黑布囊裡，終究會破囊而出，讓人看見，如果破不出來，那就是自己還不夠銳利。該傷腦筋的是老爸我，不夠銳利，是不是得再磨一把更利的錐子呢？」
「有天，某老闆開了個討論，我力駁群雄。後來聊起各自留學經驗，我留美、我留英，桌上還有留法、留德、留比利時的，有人轉頭問我，你留那的？我回：『我流氓。』於是大家低頭吃飯，話題結束。在現實江湖上，能有獨特而準確的見解，比在那生論文兒子重要得多。」
「兒子啊！重點永遠是自己的學習成長。老爸我也只能不斷逼自己努力讀書，不斷寫作生產，讓別人看見我的功能，肯定我的論述，證明我的預判，而不是計較那些名位。雖然比較辛苦，但這才是人生的意義。」
「老爸，你的意思是，我還有弟弟妹妹？」論文兒子眼睛瞪得老大。
「講到這份上，我也只好承認了。這幾十年來，老爸一直在當『代理孕母』，幫人家寫字，也經常在外投稿寫文，生了不少小弟小妹，但都只有你才是『嫡長子』，你不用擔心。」
「我懂了，所以你不讓我去做親子鑑定…」
「對，照你的辦法，天涯海角都鑑定不完了。」
「那那些剪貼領養的該怎麼處理？就放著嗎？」
「你也管太寬了，管那些渣是要幹嘛？公道自在人心，別吵我睡覺！」
「是，兒臣告退～」翻身繼續去跟周公下棋。
真是的，就這麼些渣人渣事，也可以吵翻天，台灣選舉還真是無聊啊！
《作者簡介》吳崑玉，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，曾任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、發言人，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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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uly 27, 2020 at 09:30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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